乡村人物志（续二）

罗松生

枇杷树的故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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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溪对面有座荒凉的老屋
. b! B& c8 H' @8 `/ }5 b& Z荒屋中有一棵高大的枇杷树
每年的三四月
那金黄的果子就会结满树
! U# ]4 j- M/ N' e2 X) P0 F它的主人叫谢银英
是一位失偶的村妇
平时很少能见到她
9 S8 h9 l( ~1 ?8 b  K3 G唯有这个时候
她就好象没有离开过半步
无论是拨草还是摘菜
. {' S/ _3 J& T. U: @她都会时刻关顾着
因为总有一些不客气的鸟雀
8 L9 a2 C( f1 @" Z% C和一帮野孩子
% }6 z- T: C2 y, q$ S2 D如果一时没有看紧
就会来偷袭这棵枇杷树
一棵孤独的枇杷树
- B" H! Q: p! y* y7 V一个形影相吊的村妇
5 Z* i6 n% D. |她们共同盼望着的
" G9 I; J. ^9 S( a- t9 E就是那前来买果的雇主
尽管树上的枇杷已经十分成熟
她却连一个也舍不得尝鲜
只因还有三个儿女
' e8 B1 a1 Z( G8 e: k5 R( _* d1 ]正在家中嗷嗷待哺
. J) g. ]; h3 {要靠它卖钱换回盐和米
再熬成一碗保住生命的稀粥
于是每年的三四月
/ r6 G* b- h: Z9 s! X1 @/ x5 V一棵枇杷树与一个村妇
: W6 z& N/ {! x9 s% I. n8 L9 C便构成了村中的一道风景线
后来，孩子慢慢长大了
  ]+ ]$ p8 X4 F妇人也容颜渐老
唯有这棵枇杷树却依然如故
因为它还要负担起孩子们的学费
6 T  R4 W( s2 M/ d% b& n还要买铅笔以及写字薄
那个时候
就连一分钱也比铜锣还大
没有它，哪向谁去要
# }4 Y# ?% m; a3 c( g% ^! h5 u) f谁又会给
# q0 L+ J. ^+ z' r. {, E6 C  S+ m# U2 y可能连后来当上中学校长的儿子
也不知道
: j1 x+ L( d* Q3 E" K( j4 m一直供他上学读书的
就是这棵枇杷树
这枇杷树确实长得很旺盛也很诱人
( @3 H. [8 p/ L+ g3 S. {. N$ y5 p也算得上是非常尽责
7 E  l  A; m6 j2 J7 J1 n; F, Y若是问它的主人
枇杷是一种什么味道
9 P& M5 [3 T' G% ]9 m  j1 |她一定回答不出
3 T: s6 D+ Y4 g. O  q, I6 P; ^' o
牛伯乐
2 n% V$ l" `- m/ K- }
我这里说他牛伯乐
似乎有点牵强附会
但他确实很懂牛
就象伯乐懂马一样
无论是水牛还是黄牛
经他看上一眼
就能准确地判断出
这头牛脾气暴躁
还是性格温顺
那头牛听话且不偷懒
干起活来很卖劲
他抓起牛鼻子
/ d1 F$ t+ a4 d) Q/ ]就能告诉你
. K( O* `( X. C0 c' r- d5 E8 n' q这头牛现年几岁了
3 t3 ?+ V1 ?5 `- J. n0 C有没有生过牛犊子
2 l7 X7 L* z5 `- `还知道一头牛身上有多少肉
出入不会超过二三斤
他既不是牛老板
1 w. D" j  ~+ g' q% r/ `, \( q" f1 i不宰牛也不放牛
2 _% {# d  x( M而是市场上的一位中间人
; U9 y  Q* A+ R- z但凡想买牛的人
6 B: y1 N9 u/ k4 g) [自然就会找上门
/ h; I$ O: G: K% r8 n2 L我们叫他永添伯
+ W7 O6 R$ R# Z5 t4 |0 A那时，一头牛就是一笔巨款
$ d/ p/ d# a, D5 E因为一个生产队也只有一二头
如果买亏了
有可能倾家荡产
" U( P$ l  `. V若是买赢了
第二年还会一头变二头
他的名声已经传到福建去了
到处都有来约他的人
因此无论二七圩还是三八圩
他逢圩必赴
不是这个邀就是那个请
3 t2 I1 `8 ]+ q& C% u& G尤其是那些牛贩子
9 t, C% Y$ R. M; W* u3 E; p9 j简直把他当成了财神
他自己倒把钱财看得非常淡
成交后给多给少由得你
就是请他喝杯酒也行
他天性是个讲义气的人
只要朋友赚了钱
他心里就很高兴
每次回到家中
那间又暗又浅的小店
总是座无虚席
你一杯我一杯
4 `* O4 X% _. p2 s2 b6 l5 p* ^( @喝酒个个都论斤
在我们这条街上
他算得上是一个很会赚钱的人
但无论何时何地
+ W3 y/ K9 x) a# A, K他肩上背着的
总是那条旧布袋
' o3 E" {6 Y' h, h  G6 y家中依然很清贫
2 R" k: B" j3 v5 J, z8 M
6 D" ~- D, R& O福 婆

8 M( P* g8 g( j' _7 j想起她
7 p0 l. S2 k' ~& `就会想起番糖子、罗帝饼
在当时
, s# U; s+ `& t( S0 [5 S那是一种非常诱人的好东西
  D3 Z( T' i" c8 M* h  d8 P$ r只要吃一块
满屋子的香味
久久不会散去
" \! c6 p3 G  w. {5 p每隔二三年
: f9 ]) b- X& h, o! R% i1 A她就会转一次唐山
$ j) W  I5 a% j她的店门口
! p2 h) g3 o' k; k0 c" s就会围满许多的人
  x( c& z0 o% s# Z7 D“福伯婆”“福伯婆”大家不停地喊着
2 F( E2 B: `6 J这种好东西
就是从她手上分到的
就这样一传十、十传百
4 q, h% q+ I3 _( G/ K; ], s店面前围着的人也越来越多
喊声也就越来越响亮
但她不可能随时出来
  L% ]2 e7 F2 j6 S6 _& x6 W/ q因此，有人一天就分到了二次糖或饼
: X6 r5 g4 A! D" o& c2 M有的人连一次也没有分到
分到的人欢天喜地
没分到的便骂骂咧咧
, I  z$ Q1 S* L* o; u3 D吃到糖的人，心情就特别好
他会向大家描述当时的情景
0 Z' z* e8 k$ N: Q我见到了福伯婆哇，她六十多岁了
$ r" r( J5 T0 ^4 Z6 M7 @脸上连一条皱纹也没有
- X& q8 W+ I( w1 F$ @* {$ i0 C6 F$ ^5 B头发用油抹得亮亮的
特别是她穿的番衫子
有红有青软到会飘起来
越传就越神奇
甚至有人还说
3 r: h2 y) b. Q; M7 Y' o她每日都是用参汤当茶喝
% z, V, f& y2 ?5 X吃不完的猪肉鸡肉统统倒到潲水桶里
试想想，那时正是最困难的时期
0 j: l5 D9 b2 M人人吞糠咽菜面黄肌又瘦
哪有如此奢侈浪费的道理
! F/ Y7 Z4 [, R! u$ T况且她只是一个水客
+ P$ a0 d' T% _4 ^) j* J专门为别人捎带东西
在南洋她也是做伙头洗衣服的
1 Y% \0 q# ^" b' O属于最下层的人
, W! [1 h: E$ L# I; b可怜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
是被生活所逼才过番的
  s, B5 R" z0 g! q8 P. a1 D! s可她对家乡的情感却愈来愈强烈
总想回来看一看
+ m: i9 `9 m$ r; F4 _  Q& \  c每次回来之时
5 W4 L* F) k" ?. Q) v) B都要先探望所有的阿婆叔姆
3 _; a2 e$ ]5 W4 i3 Z也会送上一条毛巾一筒面干什么的
% P6 N8 l- [( c, G$ J0 Q/ u因此，她的人缘特别好
有人远远见到就喊“福伯婆”“福伯婆”
可是我总感到纳闷得很
/ R* ^0 Z! W$ C( |- R据我所知，她的丈夫
! O6 t! j1 p  G' A  R, o+ A& W! ]根本就没有福这个字
而是她本人叫做钟福娘
由此看来，福伯是不存在的
正确的叫法是：福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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